也有所隐瞒,所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整张脸,连同胡须一起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态。
“当然要去,当然要去!”打电话的女孩声调骤然提高,“我可就指着它活了!而且我新天地的卡还没用完,三个月以后才过期呢。虽说这玩意儿开了用处也不大,每回便宜个一两块钱还要用红字在原价旁边标出来,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讽我爱占小便宜,太气人了!”
没想到练换脸术的过程里还能去看电影,我还以为这会触犯法术禁忌什么的,看来是我跟着人看玄幻电影看多了,现实中的法术应该还是很平易近人的。而且再想想,每次去看电影都换一张脸也不错。如果有这样的好事能降到我头上,我也会愿意经常去看看电影的(并每天换一种毛色,任何颜色都行,除了白色!!!)。
阿姐挂了电话,脸上大笑的纹路也跟着一块消失了。她眼神迷茫地四处看了看,发现我正趴在地板上看她,于是脸上快消退完了的笑纹又恢复了那么几道。“过来,老白,过来。”她边说边拍着身边的床沿,于是我跳上脚踏柜走过去,趴在了她手底下。那双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接着开始无止境地捋我后背上的毛。阿姐一直很擅长掌握这种按摩动作的节奏,我像往常一样开始舒服得呼噜起来。
此刻的我百分之百像过去一样,但她不是。
过去我俩独处的这些时候她总会跟我说点什么,比起人她就是更想跟动物聊天,这是她自己无数次说的。有时她会问我长得漂亮是什么感觉,因为她始终没法觉得自己很漂亮。有时候她会骂我是个大傻瓜,因为我不光爱喝盛满了鱼屎的鱼缸水,还把垃圾桶里的残渣剩饭洒得满地都是。有时她会告诉我她挨了妈妈的骂,并不停地念叨自己有多不好,多配不上有那样一个完美的妈妈。这种时候她常常是边说边哭,但如果你不在听这些话的时候盯着她的脸看,是不知道她在哭的——她的声音异常平稳,也许有点不流畅,但你若只靠耳朵判断,就会以为那只是鼻炎的副作用而已——事实上她在哭,眼泪一行行流下来,整齐地挂在她短短的下巴壳上。她从来都是那么哭的,几乎连抽泣的声音也没有。像是怕被人发现,又像是从来就没学会过哭出声音的方法。
可现在我因为空气太安静而抬头看她的脸时,却惊讶地发现那儿一滴泪水也没有——她没有哭,但又一句话都不说。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易容术不是什么好东西,学习它这件事似乎让她变得越来越远离正常人的范围了。如果我会说人话,一定会大喊大叫着让她放弃闭关,回那个累人的学校去好了,之前在那里她还会哭和说话。现在的她太不像她了,如果到最后要失去说话的能力,那么会变再多漂亮的脸有什么用?
可我不会说人话。我只能抬头盯着她,希望她能看懂我眼里的不满,以及很多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然而阿姐什么也没注意到,她看我的时候也并没有真的在看我,那双眼睛里毫无沟通的渴望,它们看上去只是想找个地方安放目光而已。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正在嫌弃自己的气球脸,也许正在心里默念着新学的需要练习的咒语。她什么都可能在想,然而就是不想像以前一样跟我说说话。
后半夜我才窝在沙发上勉强睡着,中途被脚步声惊醒了一次,是阿妈走出来倒水喝。迷迷糊糊地我似乎看到她坐在厨房门口的饭桌前,一手扶着桌上的水杯,一手捂着眼睛。有那么几秒钟我以为她哭了,但好多个几秒钟过去了,我一声哭声也没听到。我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疑惑之中,阿妈已经站起了身,拉开推拉门把杯子放回厨房,接着回屋去了。
花开得最好看的四月份,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年显得有点沉重。即便对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一样。
在我独自怀念着那些旧时光和话语的时候,春天不知不觉地跑掉了,在它的身后紧跟着夏天和冬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