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宴说她退步了,某程度讲,没错;但以竞庭歌的人生信条论,也可说是进步吧?
城门卫既知君上归来,既已迎候好半晌,真见队伍以这般形貌冲进国都,仍是无措,习惯拜下,然后呆在地上,不知该不该拦截后头汹涌的人潮。
君上无话,再是荒唐自也不能拦。千百人头攒动在曦光里,尚还空荡的主街以迅雷之势被填充。
“君上归来!”不知谁依皇后之意喊出声。
“君上归来!”
“君上归来!”
然后一呼百应,升腾扩散,层层叠叠传进三百年国都内每一扇门与窗。
有早起的人站在廊下,听见响动,遥遥瞥见素衣的主君,怔愣片刻,下意识便跟着喊起来。
推窗声、开门声你方唱罢我登场。
更多喊声随门窗声起,从主街两旁,到主街四面八方的巷陌,一圈圈如涟漪越荡越大,看见、没看见天子的百姓纷纷加入,是群情,是信仰,是隔空相告普天同庆。
纪平没想到吧。阮雪音胸中生热意,脑子被震得有些发懵。祁君陛下得民心是青川共识,能到如此地步,却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一个全然赤心的君主,终于也得到了他的子民,全然赤心的回报。从前她问老师许多话,老师有时会条分缕析地答,有时却只一句:
时间看得见。
时间看得见。她心内重复。时间看见了顾星朗,这天下,没有辜负他。
咫尺之距又似十分遥远的皇宫内,许多人也听见了响动。
顾星漠昏沉沉睁眼,开口声哑得厉害:“九哥回来了吗?”
他其实听不清,这句问也是每日例行。
每次百里都神伤得想落泪:“还没有。殿下歇息吧。”
今日不同了。百里贴在寝殿门边,听了又听,跑回床边险些摔倒:“回来了!喊的是君上归来!殿下!”
顾星漠苍白脸上浮起笑容,装病太久,真装出了病,又或者一饮一食皆被塞了玄机呢?不重要。他撑起半边身子,指着门:
“去,告诉姐姐——”
百里哭起来:“殿下糊涂了,重兵把守,小人哪里离得开岁羽轩呢?咱们都多少天没有公主的消息了!”
顾星漠半边身子落回床榻,笑得更开怀,“是我糊涂了。无妨。你能听见,她也能。”
岁羽轩的西南方,数里之外灵华殿,淳风正蹲在荷花玉兰下给秋千换绳。
这秋千是阿姌做的,第一根绳也便是阿姌扎的,后来年久断裂,由阿忆换的第二根。
如今阿忆也不在了,这根断了,须换第三根,她只能自己上——宫中仅剩的两名小婢是争先恐后要动手的,她没答应。
这根绳也来得不易。宫人只剩两个,武器包括绳索在内早就被收得一件不剩——为防她这能上天入地的女将军耍花招。
要想人不闹事,总得答应点什么,赶尽杀绝会将人逼急的。 不得不说她虽不知纪平策略,却深谙姐夫的脾性。而纪平最终答应了给条绳子,一因她这句话,二因,他知道灵华殿那个秋千的来历。 顾淳风结好了绳,各处紧了紧,确保稳当,便要爬树去挂。 在这时候听见了响动。 嗡嗡地,像是骚乱。 如此形势,不管什么事,骚乱比安静强啊。淳风心中一喜,不显露,转头问婢子:“外头在喊什么?” 婢子也没听清,胆子又小不敢出门去听,会被外头禁卫呵斥阻拦,原地绞手。 淳风便自己往大门去,被另一名小婢拉住:“殿下,殿下!咱们出不得门的!” 顾淳风其实不明白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