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做到这份上了,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但既然不杀,她也便不会因出了这扇门就死。
更何况她根本没打算出门。“就在门边。不出去。”她平静道。
婢子只得撒手。
顾淳风半躬身,耳贴门缝。
一开始难分辨,渐渐越来越清晰。
入局太久,她也成了多疑之人,刚分辨出来时的反应竟是不信。九哥归朝会这么大动静?有必要么?
然后她反应,这很可能是喊给他们听的——自己、小漠、七哥,甚至还有长姐和纪齐——他们所有人的现况都不被知晓,且彼此不知晓,只有这样震天动地的吆喝足以传达:
他回来了,可以准备里应外合了。
淳风嘴角浮起微笑,很快敛住,折返回荷花玉兰下,招呼婢子们协助她挂秋千。
婢子们此刻也听清了外头喊声,一边帮忙,小心问:“殿下,君上真的回来了吗?”
“谁知道呢。”淳风已经上了树,正认真结绳。
登高后,视野变得开阔。但极目所见也只是整个皇宫图景,最远可至明光台,并不能看到城中画面。
嫂嫂也回来了么?她忍不住想。这般玲珑心思,明晃晃地传话,是她的主意吧。
夏令正当时,大朵的荷花玉兰已然盛放,香气钻鼻。淳风莹润的脸掩映在绿树白花间,再次展开微笑——对嫂嫂的想念和期盼竟然超过了九哥呢。
阮雪音骑行高马上,不断评估喊声与热忱所能波及的范围,想着淳风若在宫里,应当听到了。
宫中能听到,相府、骠骑将军府等各大要员府邸,以至于宁王的居所,便都能听到。
相府之内,顾淳月被困映岛已经许多日子。
刚开始她以绝食逼纪平就范,他却始终不出现,只让送饭的人带话:
小少爷在宫中,一切安好。
纪宸仍居重华殿,自五月十五随娘亲入宫,就没再挪动。1
后来淳月“失踪”,纪平也是借着照料幼子之由,频繁出入内宫,方得今日局面。
这句带话原是给顾淳月一个进食的理由,让她为孩子保重自身,听在当事人耳中,却全是胁迫。她不得不开始吃饭,渐渐也想明白了:
若她不打算因局面两难而逃避,或者干脆一死了之,那就得好好活着——打不倒人的绝望,终于还是要变之为希望。
能否两全,她要留着命试一试。
映岛在相府最深处,也就是整座府邸中距外街最远的地方。今日她如常在卧房,被盛夏的高树与鸟鸣包围,什么也没听见。
却在绝不会有人来的这个时辰,听见了叩窗声。
她警惕站起,迅速移去窗下。
“大嫂。”
纪齐。只有气声没有音色,但她绝对听不错。
“窗户锁上了。”她气声回。
“我正在弄。”极低的被刻意压制的捣鼓声细碎碎传来。
淳月紧张得秀眉深蹙,“你这样会被发现,很快。”
“大嫂会水么?”纪齐却牛头不对马嘴。
淳月素来是拎得清的机敏之人,很快答:“不会。”
外头默了默。“那待会儿要麻烦嫂嫂,尽力憋气,能憋多久是多久。”
淳月忽就有些明白了纪齐是怎么来的映岛。
这家中处处被府卫把守,条条都是死路,却还有一条活路——水渠。
曲水绕相府,过饮香榭经廊桥,最后流入映岛,是连顾星朗都赞叹的庭院置景。水流引自城中水域,便是天长节或照岁放烟火时,人们最喜聚集的那处阔台下明水。2
纪平怎会出这种纰漏?百密一疏?还是笃定这个弟弟为了家族不可能帮她?
她不知纪齐一直被囚在地下密室,才会觉得是纪平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