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殿上所有目光从四面八方看向身姿不算挺拔的首辅大人,杨公也老了,瞧他下颌上的胡须还有几根是青黑?
景祯皇帝脸上有了温醇笑意,杨之清到底是个知情识趣的君子,是君子就能欺之以方,摆摆手不在意道:“杨卿说的是,既然不愿意多说,那···”
“陛下恕罪!”杨之清冷然开口打断皇帝还没说完的话,刹那间殿上一片死寂,深知天子性情的老太监骇然一怔,难以置信地偏头去看首辅大人脸上表情,从杨之清得了保和殿大学士的殊荣有多少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位素来敬畏皇权的文人表率,敢公然悖逆陛下的想法。
首辅大人慢悠悠伸手撩起绛紫官袍下摆,先是左腿弯曲后是右腿,早就有资格上殿不跪的杨公竟俯下身子朝龙椅上的景祯皇帝磕了个头,“老公爷陈伯庸离京北上之前,曾特意嘱咐过老臣,世袭罔替一等镇国公之爵、观星楼主之位以及陈家代代相传的周天星盘,都要确保交到陈无双手里,老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其一。其二,礼部右侍郎陈季淳今日就在殿上,陈家这一代兄弟四人膝下无子,仅无官无爵的陈叔愚有一独女佩瑜,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给六皇子殿下,民间百姓都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众所周知,陈仲平唯一的嫡传弟子陈无双便是陈家正统。”
听杨公提到名字,臭棋篓子陈季淳慌忙出列,二话不说跪在首辅大人身后,前额贴地撅着屁股一言不发,不凑近了仔细看,绝对看不出他眼中有欣慰笑意,也有几抹忧虑。
景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平公公甚至能听见他用力握着龙椅扶手发出来的吱呀轻响,不等杨之清再说其三其四,抬手砰地拍在面前长案上,冷哼道:“够了!杨卿,朕记得你今年七十有二?”
殿上群臣皆是心中一凛,杨志强还不到古稀之年,而大周的官制,官员六十有五当请辞告老,有爵位加身或是正三品以上者,酌情放宽至七十有二,以往爱惜名声的重臣都在京都风风光光过完七十岁大寿之后,就主动让子嗣上书代为请辞告老,而能做到两殿四阁大学士的,只要身子骨硬朗,皇帝不会准许告老还乡,多半连下三道旨意好言挽留。
可刚才那句话足够让连带太子跟平公公在内的文武百官不寒而栗,陛下竟然忌惮陈无双那泼皮无赖到了这种程度,不惜罢免老成谋国的首辅杨公,也要把观星楼主的位子从那少年手里夺下来,这又是所为何故?
杨之清深吸一口气,摘下官帽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平静道:“臣是老了,可臣想为大周···”
景祯皇帝拂袖站起身来,突然弯腰剧烈咳嗽几声,挥手把平公公端到面前的茶碗远远打飞出去摔得粉碎,冷声道:“不必说了!朕本来是想等朝会最后再议此事,既然杨卿等不及,朕也觉得有些乏累。朕问一句,杨卿,你可是真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最后八个字,语速既慢且沉。
杨之清竟答非所问,行大礼谢恩道:“多谢陛下挂怀惦记,老臣今年确实已经七十有二。”
“你···”景祯皇帝眼前一黑险些踉跄跌倒,眼疾手快的平公公迅速伸手扶住,痛心道:“陛下万万保重龙体!”
缓了几口气,景祯皇帝借着老太监悄然渡入体内的雄浑真气,勉强催动自身真气徐徐运转,良久才推开平公公的手,语气恢复帝王该有的无悲无喜,“杨卿如此坚持,那此事就等···等陈无双回京再议!朕累了,要回养心殿歇着,太子留下,听听诸位爱卿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议。”
见陛下抬腿绕过龙椅后面的屏风朝东侧走去,平公公下意识就想要跟上去,却见陛下回头使了个冰冷的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停住脚步仍旧站在原地,只是腰板终于挺直了些。
太子殿下也终于做对了今日朝会上的第一件事,笑呵呵快步走下御阶,弯腰双手把首辅大人搀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