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残破的门,屋内的寒冷与大雪中相差无几。
吴家老嬷家中虽是门窗紧闭,却实在抵挡不住穿缝而过的呼啸寒风。慧心缩了缩脑袋,与师傅覃霖随着张生的步伐走至老嬷的房中。
屋中可谓是家徒四壁,老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仅有薄薄的被子及铺在身下的干草得以御寒。她双目失明,行走十分不便,常日里仅靠张生及村中其他人的接济维持生活,而张生同吴家算是远亲,故而来得相较他人勤些,却也需得三五日才来一回。
各人生存都不易,张生及其他人能够帮扶至此已是万分不错了。
然这老嬷并非无儿无女,她膝下曾有一子,且已成家生子,故而往日老嬷也算得上儿孙绕膝了。然那日南丰镇被攻陷后,其子其媳带着家中财物举家外逃,便只留下她这无法目视的老母独留于此。
往日其子及媳妇倒也称不上不孝,然大难临头,却还是觉得自个儿这失明的母亲有些累赘了。幸运的是,麦林村多处失了火,吴家房屋幸免于难,老嬷便也得以大难不死。
午夜梦回之时,要问她是否埋怨儿子儿媳将她抛下,想来是不怨的。
她本就自觉累赘,只愿远处的家人能够平安康健。
往日农忙天气好时,慧心会来麦林村帮忙,偶尔可见老嬷拄着拐杖探索着走出门,来到村口处,一坐便是一整日。那时她精神尚好,慧心上前搭话,她倒也会询问几句,然说得最多的却是往事,说着她那至今未归的儿孙们。
旁人都瞧得出来,老嬷之所以常来这村口守着,不过是怀着期盼,等待着儿孙们归家罢了。
想来是麦林村偶有人回村,便也使她本就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起了期盼。然日日过去,除了本就苍老的她更弯了身躯,没有其他的变化,她并未迎来那期待中的意外惊喜。
那本就暗淡无光的瞳孔,越发沉寂了。
而到了今日这大雪纷飞之日,老嬷更可以用形容枯槁来形容。她那漆黑一片的、毫无波澜的双眸如同绝望的深渊,往日同慧心交谈时的最后一丝神采已被抽去。她只是蜷缩着身子,呼吸微弱,如同干瘦枯黄的木偶。
对于慧心三人的到来,她恍若未知。
“吴阿嬷,吴阿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慧心上前轻轻拍了拍吴家老嬷,然却并未得到回应。他的目光从床边扫过,几个馒头显然已经干硬,一直不曾动过。
慧心轻轻叹了口气,只转头问一旁的张生:“张大哥,你上回是何时来的?”
“已是五日前了。”张生忙答道,后又瞧着那些馒头皱眉忧虑道,“这些馒头是我上回来放这儿的,今日来看望,竟是半口未动,这……”
“如此想来,吴阿嬷已是不吃不喝近五日了,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饿这么些天啊,何况她年纪大,身体本就不好。”慧心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张生亦跟着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唉,我也是无法日日来盯着。往日她也不至于这样,不论如何,三餐也是吃得下的呀……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喊她也不应,也不曾动过,也真是没有半点办法了,这才把覃大夫叫来瞧瞧。”
慧心与张生这方交谈着,那覃霖沉默不语观察了老嬷许久,终是抬手探向了她的手腕。
然越是探索病情,覃霖那眉头便越是紧锁,神情越发凝重。
许久后,他才收回了手,惋惜摇头道:“怕是不行了,只在这一两个时辰之间了。”
“师傅,当真是救不了了么?”慧心心中一紧,有几分酸涩袭来。他的语气有几分不可置信,亦带着几分恳求。
“慧心啊,你向来聪慧,何必再问我呢?”覃霖叹了口气,“她忧思过度,又绝食五日,滴水未沾,本就是存了死志的,现下已是药石无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