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斜贯汴京城,西接黄河,东接淮泗,向南直通长江,天下财货十之五六通此道而来,尤其在这开春的时节,正是漕船、商船如织的时节。往日的埠头,米行面行、蔬果等行的牙人指挥脚夫搬运货物,景象繁盛,这一日却空荡荡,廖无人烟,欧阳绪心中想到,人们大约都争相去看那新科状元进士们去了,如此一想,心思难免又堕落了几分,遂赶紧振作了一番,又要举步前行。
忽听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回头一望,见是富良弼,不由怔了怔,双手作揖,正道拜见富大官人,富良弼已经走至跟前,薄责道“你我弟兄一场,我不过侥幸一些,你也不过一时失意,竟就要如此生疏不成?”
欧阳绪讪笑道“弼哥不往那众星捧月之处去,却往我这落魄失意这处来,分明是一片赤诚,满心记挂我。哪里知道我如此狭隘不堪,到底是辜负了。”说着,更添落寞之色。
富良弼却笑道“你自以韩愈为师,却曾听你提起,说道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我当时觉得,你是乃有胸襟之人,怎么这一会子,竟然陷进去了。”
欧阳绪只觉一股热气从耳根起直冲脑门,一时羞愧难当,忿悔不已,自省着,哂笑了一阵,双手作揖,说道“惭愧,实在是惭愧!”富良弼接着说道“还曾记否,范夫子问咱们读书是为了什么?”欧阳绪不明就里,富良弼接着说道“我曾于书中得,读诗,或于玲珑之处脱出几点意境,在酣畅时挥毫泼墨,拟把疏狂解这万千愁苦。读史,读人世之钩沉,犹有明镜照骨,自省然后识理。读经,可知格物之道,开阔心胸,而后立身存世。
我也曾以考取功名为目的而读书,为官后方知,科举不过是一道门槛,跨过后,又是另一番天地,那天地有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有邪魔歪念侵蚀人心,心智动摇时,遂坐起看文,便能矫正。屡有不平之事,于书中又能豁然通达,即使不成,也能释怀一二。”
欧阳绪紧蹙着双眉,正要说话,忽听富良弼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我也有些见解,不吐不快。”二人往后一看,见是忆之,富良弼转过身来正对着忆之,笑道“有请小晏夫子指教。”
忆之脸颊微微一红,说道“良弼哥哥认为,我们读书是为修身养性,而后齐家治国平定天下,这一点,我也赞同,只是,我私心想来,不当以功名利禄所累,只纯粹为自娱自乐也不错。”
欧阳绪苦笑道“忆之妹妹,你家中殷实,又是位女子,自然可以纯粹读书。我肩负重振家族的重担,必要走这经济仕途的,又如何同你比。”
忆之说道“这确实是你的难处,平日可以激励你奋发图强。可这一会子,正是你落寞的时候,你再想这些,有害无益。我私心想来,人生在世,总要优先考虑生存。书中经典再妙,可为我所用才是至宝,无论儒家入世之道还是道家出世之道,他各自有各自的道理,还需,按照情景,切换应用。
为何我总劝你闲时博览群书,博古通今,理由在此。唯将书中所授经验法则读懂吃透,如此,才称得上胸罗锦绣,面对不同的境遇有前车为鉴,才可不慌不躁,应对游刃有余。一招不成还有一招,这般不行,可以另辟蹊径。
你一心求功名利禄,只读那有利仕途的书,其用心不纯,期盼之切,求而不得,备受打击。”忆之说完,亮着双眸,朝富良弼问道“良弼哥哥,你觉得呢?”
富良弼笑望着忆之,说道“既是你发挥的时候,我又怎么好插嘴。”
忆之想得到富良弼的支持,没成想却吃了个闭门羹,微微撅了撅嘴,接着说道“俗语有云,相由心生,若总是期期艾艾,日久天长之下,形成尖嘴锁眉,满面愁容的凄苦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