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皞沉下脸,豁然起身走来,忆之一惊,连忙挡在前头,轻声央求道“你说了让我和他多聊聊,就让我再同他聊一聊。”
元皞盯着忆之看了一阵,才渐渐退步,又回高椅上坐下,蹙眉道“你们二人,一个是敢单枪匹马独战西夏六万大军的无畏豪杰,却被诬陷贪生怕死,勾结外敌里应外合。一个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脂粉英雄,被诬陷与西夏侦探暗通款曲,淫奔出逃。”又将黄德鹤协同刘家老仆诬告,并刘府上下及刘秀瑛的处境说了一番。
顿了一顿,又蹙眉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的家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刘屏没有回过神来,一时怔怔的,又对忆之道“你休要信他!此人奸诈狡猾,所言虚实难辨吗,焉知不是在骗我们!”
元皞笑道“你们那千余残兵呐喊不退的声音,至今还在长空回响,我深受震撼,一时半刻歪想不出什么主意来。我敬佩你,也敬佩你的儿子,他本可以逃的,却又调转马头回来迎战,眼见败局已定,仍旧大义凛然,若是在我西夏,这样的人可是英雄。不过你们泱泱大国做事,从来不按常理,时常叫我哭笑不得——他也被抓起来了,正在押解回京审问的途中。”
刘屏怒目圆睁,对忆之道“真相迟早会昭然若揭,岂能凭那奸佞小贼血口翻张便可颠倒黑白!官家必定派人彻查,更何况,你父亲就要到达延州,我刘屏是不是那会通敌叛国之人,旁人不知,他岂会不知!你切勿因局势诡谲而迷失方向!”
元皞豁然站起,握住忆之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说道“我让你劝他,你却听他劝,你到底何时才能明白,唯有归顺我,才能获得你们应得的尊重与荣耀。譬如章元,他在宋国不过是一个久举不中的窝囊废物,在我西夏却是体体面面的御前内侍官,你敢说他没有真才实学?”
他见忆之怔怔的,不觉一团怒火在胸腔灼烧,朝外喝道“立刻下令,纠集兵力,朝延州进军!”
将帅得令,点兵出征。
元皞又下令,将忆之押入毡车,随西夏大军向延州挺进。
天刚降过大雪,群山白银素裹,大地与天光交相呼应,清净敞亮。大军穿越高山峡谷,又至宽阔的盆底。冰冻的河川对岸,宋军整齐列队,旌旗随风高扬。
元皞喝令大军止步,晏纾身披甲胄在寒风中,骑着战马,昂首挺立。
宋夏两军在冰天雪地之中对峙而立。
晏纾见了元皞,痛惜道“李平!你……”不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
元皞道“大官人,我可不是李平,我姓嵬名,名元皞,是西夏的王。”
晏纾不觉呆了半日,嗟叹了一声,说道“元皞,宋廷赐你袭衣、金带、金鞍勒马,颁授以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藩落等使、上柱国,册封西平王,并给予食邑六千户,食实封二千户,享中州节度使待遇。商贾过境西河走廊皆要付你西夏货物十分之一的税。如此厚待,你犹嫌不足,公然立国,还要犯我国土,逼我国就范?”
元皞笑道“我元皞为众所推,盖循拓跋之远裔,为帝图皇,有何不可?”
晏纾道“黄口小儿,你族如今之繁荣,乃宋恩所致,如今宋廷褫夺你的封号,再无食邑俸禄,关闭榷场,阻断两国贸易,你西夏又还能撑多久?”
元皞道“我今日来,不为说这些话。晏大官人,先见一位熟人吧。”说罢,挥了挥手,兵马一开,一名士卒押着带着枷锁忆之走出。
晏纾见了忆之,身子微微晃了一晃,须臾便平复了下来,他高声问道“忆之,你好不好?”
忆之抿着嘴笑,喊道“挺好的,父亲好不好?”又望着他花白微乱的发髻,不觉红了眼眶,说道“才多久没见,父亲好